272夏雨之死（1/2）

夏雨眯了眯眼，旋即勾了勾唇角说道：“你就没有想过，羿孝当初会这样做，就是为了把你从庄子里救出来，送到一个会真心爱你保护你的人身边么？”

“爱我？”糜悠郡主笑的癫狂，指着自己侧脸上的疤痕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爱么？！要不要我也让你尝试一下，容貌尽毁，永远不见天日的爱和保护？！”

夏雨抿着唇注视着糜悠郡主，或许是连番的打击已经让她变得狰狞，她再也不是当年策马而来那肆意明媚的女子了，那时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却并不是个让人憎恨的人，可如今……

糜悠郡主站在夏雨的面前，一只手掐着夏雨的下巴，面色阴鸷的说道：“你不是想见你那三个儿子么？我会让你见的，现在就见，好不好呢？嗯？”

夏雨微微蹙了蹙眉，她可不相信糜悠郡主这贱人会突然这么好心让她见三位小公子，可此刻她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狠狠的盯着糜悠郡主看，防备又紧张。

糜悠郡主拍了拍手，便有两个鬼面人一只胳膊夹着一个孩子走到了糜悠郡主身边。夏雨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四个孩子是玉树临三位公子以及玉哥儿身边那个贴身的小侍卫。四个孩子一动不动的任由鬼面人夹在腋下，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娃娃一般，安静的不像话。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夏雨的愤怒不是装的，她虽然没有成亲，但对这三位小公子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的，此刻看到他们的异样，她只觉得有人用刀反复的剁着她的心脏。

糜悠郡主被夏雨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取悦到她，能折磨她的一切事情都让她觉得心旷神怡，于是她福至心灵一般难得诚恳的开始回答了夏雨的问题：

“我看着这四个孩子长得粉嫩可口，想必对潜龙深渊里的蛇儿来说是极好的饲料，于是我就命人将他们绑在绳子上，再用木棍栓住绳子的另一端，像钓鱼一样将他们放到深渊里去钓蛇。你还别说，这四个小家伙果然很讨蛇儿的喜欢，拉上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蛇呢。”

“贱人！我杀了你！”夏雨的眼睛瞬间遍布满了血丝，全身肌肉紧绷着使劲摇晃，那拼命的架势果然撼动了绳索，发出细碎却狰狞的声响，在这黑暗中格外惊醒。

糜悠郡主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用土语交代了两句什么，那两名鬼面人便将四个孩子如扔麻袋一般往地上一扔，丝毫也不怜惜。

糜悠郡主一只脚踩在了其中一个小娃娃的脑袋上，夏雨看不清楚那究竟是树哥儿还是临哥儿，可看身量分明就是那两兄弟中的一个。还不足半岁的孩子脑袋都还是软的，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她这样的践踏，夏雨顾不得自己的手腕因为挣扎而被绳索勒出血痕，只拼命的想要冲破桎梏将孩子护在自己的怀里。

“杀我？”糜悠郡主轻蔑的笑道：“你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你拿什么杀我？用口水湮死我么？”

夏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如果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四个哥哥和夫君，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区区一个康蓟，挡得住阳康和尚兴两国的怒火么？！”

“谁在乎康蓟如何？最好你那四个哥哥和夫君能踏平康蓟，顺便杀了羿孝那个弑君杀父的贼子，这倒也省了我的麻烦。”糜悠郡主说的风清云淡，根本不把康蓟的存亡放在心上。

说话间，夏雨已经成功的解开了右手手腕上的绳索。

酝酿许久的缩骨功也终于可以启动了，夏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自己缩成了只有一半大小，轻而易举的脱离了绳索的桎梏。

哦，顺带提上一句，夏雨之所以会遇到左仲商，是因为她潜进了金满堂里去偷东西。名噪一时的小喜鹊，便是夏雨。只不过后来她跟在了左仲商的身边衣食无忧，而且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教育，便再没做过梁上君子的买卖。

不过年幼时连过的缩骨功却没有荒废，虽然久未用过，启动起来耗时长了些，但到底还是能用的。

糜悠郡主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也忘了反应。直到夏雨猛的冲过来将糜悠郡主推开，一把抱起刚才被她踩在脚下的孩子仔细的检查着，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数都数不清楚的血窟窿遍布全身，嘴唇已经变成了深紫色，明显是中毒很深了。若不是他身上高的离奇的温度，夏雨甚至不会怀疑这孩子已经死了。

她来不及再多想其他，赶忙从头上拔下来那一根发簪狠狠的掰开，毫不犹豫的将那仅有的一粒续命的丹药塞进了孩子的嘴里。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的拖沓。

而这时，糜悠郡主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盯着夏雨的脸，眼珠突起，愈发狰狞。

“你不是左晓曦？！你不是左晓曦！你竟敢骗我？竟敢骗我？！”

夏雨这才发现，因为自己使用缩骨功强行使骨骼错位变形，原本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脱落下来，此刻自己的真容已经展露无遗了。

夏雨也来不及再多想其他，只能一手捞起玉哥儿甩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只手抱着树哥儿一只手抱着临哥儿，用嘴巴叼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小算盘狠狠一咬，算盘珠便系数落在了她的嘴里。夏雨卯足了力气噗的一吐，一粒算盘珠便钉进了糜悠郡主左肩，糜悠郡主的半边身体瞬间就麻痹了，而夏雨则趁着这个机会猛的将她撞开夺门而逃。

如果只有夏雨一个人，她有五成的把握可以逃脱。

可是如今天身体缩小了一半，每跑一步骨骼都痛的要命，而她却没有时间等待骨骼适应身体的变化，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刃上一般的向前奔跑。

糜悠郡主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看着夏雨要跑，却还是当机立断的下令道：“捉住她！”

守在外面的鬼面人蜂拥而上，夏雨都还没能跑到门口，便被鬼面人轻易的制服了。

三个孩子都被抢了回去，而她自己早已经超过身体能够承受的负荷极限，鬼面人甚至不必拘她，她便已经到底不起，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紧跟着追了过来的糜悠郡主恶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夏雨的腹部，狰狞的面容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怖，她狠狠的揪着夏雨的头发往地上撞，撞到夏雨的额头上破了一个窟窿，血流如柱却还不肯罢休，一直声嘶力竭的逼问着：“她在哪？！左晓曦在哪？！”

夏雨痛到了极致，反而感觉不到疼痛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头上不断涌出的血而变的冰凉，意识渐渐的模糊了，她只能盯着那透着光的门帘。

十步，哦不，或许只需要七步。

如果能再走七步就好了，她就能把三位公子带到外面去了。到了外面，她便可以发射三公子交给她的信号弹了，那样三位小公子或许就能得救了。

夏雨不理会在她身上撕扯的糜悠郡主有多么的疯狂，任凭她锋利的指甲抓得自己皮开肉绽，满身都是狰狞的血痕，她仍是死死的盯着那七步开外的门。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带着小公子们逃出去了。

如果能回去，或许……她还可以凭功邀赏，不知道这一次，那个人是否还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呢？

眼皮无比的沉重，夏雨终究熬不住这份煎熬，缓缓闭起了空洞的双眸。

她的唇角仍是上扬的，因为在她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了二公子一袭马装匆匆而来，他目光急切的落在她的脸上，呼唤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不要怕，他来救她了。

恩，他那么紧张的话，是不是表示，他的心里也有自己呢？

夏雨一面这样想着，一边却又笑自己的虚妄。

他不会来的，便是来了……也不会是为了她的。

然而她却不知道，那最终的一眼……并不是虚妄。

左仲商真的来了，也真的直奔她而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唤着她的名字，叫她不要怕，他来救她了。

可是她，却是此生唯一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在他的眼前缓缓的闭起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紧随左仲商而来的是左叔角，他看到血泊中面目全非的夏雨时也是眉头一紧，可再看看她身边倒着的两个孩子，便也顾不上夏雨了，只急忙的冲到了孩子身边将孩子抱在怀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一个是树哥儿一个是临哥儿。两个孩子都处在重度昏迷之中，情况不容乐观。

左叔角将两个孩子抱起来转身便往外走，经过木讷的抱着夏雨的左仲商的身边时，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先抱去给老四看看，或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这话似是点燃了左仲商的希望，二话不说便打夏雨打横抱起阔步离去。左叔角抱着两个隔着衣服都烫手的孩子也匆匆离去，将这隐秘的地牢交给篪虎军的亲信仔细搜查。

左仲商和左叔角才快马加鞭的赶回了营帐，左季徵就似是早料到了会出事一般已经做好了的一切的准备。随行来的御医里有出自茗辰谷的徒弟，此刻便围绕在左季徵身边打下手。

两个孩子和一个血肉模糊的夏雨并排摆在了左季徵面前，左季徵一一探脉之后叹了一口气，先吩咐了徒弟去准备清蛇毒的药，然后自己走到了左仲商的面前，抿着唇，目光淡然的看着左仲商。

以往可以轻易说出的‘节哀顺变’此刻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夏雨喜欢左仲商，真个左府怕是只有左晓曦最后一个知道。那丫头隔三差五就来邀功请赏，每次要的奖励都是希望能做左仲商的侍妾。这么多年来从无例外，左仲商虽然一直拒绝着她，但谁又能看不出来左仲商对那丫头是特别的呢？

说到底，夏雨不是不重要，只是不如左晓曦重要。

左仲商不想让左晓曦因为夏雨的身份尴尬为难，所以他宁可做个无情的人不肯给夏雨一个名分。可是，他以为他可以一直这么自私的拥有她，直到她爱上别人，如秋月冬雪一般风光大嫁，那时候，他便会用一生的缅怀来偿还现在这份自私。

他从没想过夏雨会死，而且还是这种凄惨的死法。

全身的骨骼以诡异的姿态交错重叠在一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皮肉外翻连血都流干了，脑袋上那个杯口大小的窟窿隐约可见脑浆迸裂的惨像。

那个玲珑的人儿，此刻就这以毫无生机的躺在了他的面前，叫他措手不及，叫他悔之晚矣。

最终，左季徵也没能开口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犹豫再三，只是重重的在左仲商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便转身回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去抢救那两个小的。

临哥儿伤势比较严重，身上的伤口明显比树哥儿多了许多，不过毒情的蔓延却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左季徵捏开了临哥儿小嘴，凑近了闻了闻，便知道是夏雨将发簪里那颗救命的药给临哥儿吃了。

小徒弟按照左季徵的吩咐将早已经煲在火上的清蛇毒的药取了过来，恭恭敬敬的交到了左季徵的手上。

左季徵拿捏的份量，一点一点的喂到两个孩子的嘴里。可是孩子已经陷入了重度的昏迷，根本无法吞咽，无论喂多少下去，都是一滴不剩的吐出来。

左晓曦在树哥儿和临哥回来之后不久便醒了过来，晏跖征原本不想跟她说现在的情况，可帐篷外人来人往的嘈杂已经断断续续的说明了一切的情况。

左晓曦知道，她的儿子回来了两个。

也知道那两个回来的，正奄奄一息的在左季徵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吃不下药。

强忍着泪水，左晓曦知道此刻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她用虚弱的声音对晏跖征说道：“带我去四哥那，我要看看孩子。”

晏跖征拧着眉，他知道此刻拦着她，她更容易乱想，而且会把事情想的比现在更糟糕，于是只好将左晓曦打横抱起，带到了左季徵的帐篷里。

帐篷外围了一圈的人，太监宫女都有，都在等着里边的吩咐，然后好立刻执行。见着晏跖征抱着左晓曦过来了，守在外边的人便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自动的撩起了门帘，让晏跖征和左晓曦通过。

左晓曦一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两个儿子，心口便是狠狠的一抽，就像有人用刀在剜她的心一般，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和悲伤无关，她此刻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悲伤，她让晏跖征将她放到两个儿子的中间，一只手牵着树哥儿一只手牵着临哥，看着两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左晓曦强压着浑身的颤栗看着左季徵说：

“四哥，会没事儿的，对吧？”

左季徵慎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临哥儿毒中的比较深，好在及时服用了续命丹，延缓了毒性的蔓延。树哥儿的情况相对来说要好上一些，现在只要能把药喂下去，便不会有事了。”

左晓曦看了看两个孩子嘴边残留的药渍，点了点头后伸出手来：“药给我，我来喂。”

左季徵和晏跖征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解蛇毒的药本身也是有毒的，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数。左晓曦身体本来就虚弱，如果再沾了这药……

“让我来喂吧。”晏跖征握住了左晓曦已经送到自己嘴边的药勺，目光坚定且不容质疑。

左晓曦没有挣扎，只要能救儿子就行，谁喂都行。

晏跖征接过药碗，将黑如墨汁的药含入自己口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渡到了孩子的嘴里，并且利用想舌头压住孩子的小舌头，强迫他吞咽。

咕噜一口，这药成功的喂了进去。

左季徵和左晓曦都松了一口气，算是安心不少。

晏跖征如此反复，将左季徵定下的药量系数喂给了两个孩子，然后又漱了口才回到左晓曦的身边将她拥在怀里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胸膛。

左季徵叹了一口气道：“你在这里帮不上忙还会碍事，两个小的就交给我，三日之内我必然还你两个健康的儿子。”

左晓曦点了点头，虽然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她已如惊弓之鸟，可她也知道此刻她留在这里只会让左季徵分心，反而会耽误了树哥儿和临哥儿的救治，于是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个儿子，却还是同意了让晏跖征将她抱回自己的帐篷。

回到帐篷里之后，左晓曦安静的就像一尊没了灵魂的娃娃，目光空洞的凝视着远处，许久都没有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