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2)
逼人太甚。
这样随时可能报废顺带连累她一起玩完的重要物什果然还是放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有安全感。
思虑一番,木霭继续蹲着,右手招展唤来角落守候的十三,指指铁笼:“十三,这东西,不伤害他的情况下你破得了么?”
十三浮出阴影无声无息地走近,抬手抽出腰侧漆黑的长刃,刀光横斜,一瞬映亮妖媚平淡的眉眼。
谁知,一直毫无动静的容冶却突然一把伸出手拦在了铁栅栏间。
“十三!”
黑刃收势稳稳地停住,下方挨着木霭撞走容冶手腕后来不及回收的手背,横亘着抹刀势擦出的微红。
十三收回黑刃,瞥了眼她,眼神语声一贯的平静冷淡带点血腥杀伐的嘶哑:“他不适合。”
【叮。十三好感度:—5(—30)】
说罢重新隐回黑暗。
笼子里,容冶僵硬不动,低着头,仿若对一切无所察觉。
木霭面目沉冷,敷衍地擦掉手背上的血渍,慢慢站起身来,一点一点抽回手,她声音清软带着柔稚的糯音,却不妨其中的狠,她轻轻道:“容冶,你是不是觉得,作践起自己来很好玩?”
作践起自己来……很好玩?
容冶依旧恍若未闻,就在木霭以为他不会动作的时候,容冶却出乎意料的起了动作,他突然笑了:“嗯,很好玩。”
这是木霭第一次看见他笑,清隽的,也空渺的,她听见他嘶哑难听的声音,这样说道,然后木然地拖动锁链匍匐在地,把头颅深深压下去,对着木霭做了全套的标准大礼,嘶哑着嗓子:“奴的确就是一个这般自甘下贱的东西……不值当贵人这般在意。”
“你真觉得‘不值当’?”
木霭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句反问语调平平说得更似叙述,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用锦帕细细擦轼,声音清清淡淡的:“既然你都觉得不值当,那便不值当吧。”
说完便踏着步子半点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一、二、三、四……匍匐的少年脸压入泥泞,纤长鸦黑的睫毛沾上湿臭的泥壤,一双妖异的灰翳眸子平静空洞,空落落地睁着,干裂的嘴唇轻不可见地上下开合……十三、十四、十五。
木霭身影侧转向右,一瞬转过了嶙峋的断壁,彻底消失在铁笼子的视野范围。
十五步,于他与她,便是天壤。
容冶保持匍匐的姿势良久,直到夕阳敛去了最后一抹余晖,天地重归冰冷的寂静,才收了动作缓慢直起上身,然后用后背死死抵上冷硬粗砺的牢笼铁栏,地上的手握得青筋暴起指骨青白,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现在便已经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他一只手攥着心口,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息间杂着不时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单薄的身子无力地慢慢滑到地上,蜷曲的像只虾子,又仿若濒死的小兽。
“咳咳咳……咳……”
他痛苦地把身子缩成一团,苍白的脸颊布满密密的冷汗,贴着恶腻的湿泥,随咳喘的动作摩挲着地上的碎石,划出细细的伤……
良久,才慢慢松弛下紧绷的肌肉。
此时夜已深,寒风从四处穿堂而来。
又是好一阵无声无息的休息,待体力稍稍恢复,他突然抬起头睁着无神的大眼看了看前方,随后扒着地开始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动起来,一条伤痕累累红肿纤细的手臂固执地前伸,不断摸索着什么,直到摸到地上一摊黏腻扎手的东西,才住了手,改为双手轻轻捧拢……
那是他们刚刚动作间摔落的粥。
视力竟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了么?
夜风夹杂雪絮,飘飘洒洒,模糊了视线,木霭神色恹恹。
机体衰竭濒临死亡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撕裂般的痛感叫嚣在全身,每一寸肌骨都痛到麻木,却又无力到绝望。
和这种近于凌迟的死亡一对比,她上次的溺水其实可以称得上是死得十分安乐。
木霭安静地靠立在墙垣阴影处大半天,不动不言,像个傀儡娃娃似的,除了周身时不时微微凌乱的气息,几乎感觉不到生气。
十三立在木霭倚靠地那块断垣之上,一身紧贴的黑衣束得身形矫健修长。
垣下小姑娘气息又一次微微凌乱。
十三皱眉,抬眼看着眼前方笼子里喘咳狼狈蜷缩成一团的人,再低下头,看向脚下。宽大的莲蓬衣领上厚实柔软的毛绒掩了木霭大半张脸去,十三只能看得到她尖尖的下巴和泛着淡紫抿紧的唇。
他竟然突兀地生出一种那两人此刻性命相息,容冶若死她也会死的荒唐感觉。
木霭心情不虞,背影看起来再光风霁月与世无争也改变不了在斗篷的遮掩下一双妙目阴测测的事实。
尽管已经知道了准主公如今晋升准瞎子的境况,明白就算她此刻大方地站在他身前只要不露出气息就不会被发现,她如今也半点没有去凑拢救苦救难刷好感的心情。
她此刻实在是疼得狠了,疼得心肺脾肝肾都简直要炸了!
天杀的共厄!该死的弱崽!
弱爆了不说还自尊成这样,他的傲骨都用到她这儿来了是吧?
她都以救命之恩把机遇强送了到他口边了,这厮还敢矫情地给她推回去!
呃……木霭一瞬咬紧唇,吞下闷哼后便快速松开,微弯起的唇角噬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耐心又温软,半点看不出她正强忍着喉咙的痛痒,正强忍着要同笼里人一起喘咳蜷缩的欲望。
欲盖弥彰,偏偏刻意得光明正大。
十三垂眸,脚尖一点,几下起落便识趣地迅速离开了内殿。
果真还是自家三儿最懂事,木霭收到残酷世界终于给予的点微末安慰,换了个肩膀依靠的姿势,继续观看行将就木还要死撑的准主公动作。
铁笼子里的少年已经凑拢了前方结杂了碎冰的冷粥,正小心地用青白干瘦看着就伤眼的掌心捧了在手心送到嘴里,原本昳丽精致却容色空洞迷茫的脸上突兀地展出抹柔软的笑意,只是还未达眼角,干涸枯旧的喉咙口便被冰渣刺激得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猛烈咳嗽。
【帝子生命值—5(15)】
……呵呵。
木霭面无表情,毫不意外地默默又咽下了一大口温腥的血液。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无话可说。
毕竟也不是每个谋士都能好运成她这样能遇到个傲骨铮铮不爱作天作地只爱把自己往死里作的主公的。
木霭调整好面部表情,和蔼可亲是不用想了,但至少要不是凶恶才不负她一代谋者睿智理智的形象,轻飘飘地走出了阴影。
她走到笼子旁侧直接探进手,两指捉住了青白肮脏的少年手掌,推开冰渣子粥屑,懒得看少年挣扎无措的模样,利落地放上这次带来的药丸,利落地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地寂静。
“木霭……”容冶呢喃,倏忽握紧手心的药丸,剧烈震动的眼睫鸦黑纤长,突然震落下一滴泪来。
木霭这次离开的十分潇洒,行走如风,半点没有再如上次假意离开还会回头的意思,宽大的袖袍贯着雪絮迎风飘扬。
十三恰到好处地落至殿门,拎好木着张小脸一副扫兴的小姑娘衣领,飘然离去。
**
暮府,芭蕉小筑。
【叮。帝子生命值+5(20)】
木霭推门的手顿了顿。
巧合?
她突然眸色幽深,线条流丽的水杏眸子泛起几褶粼波,片刻轻而佻地呢了下:“呵。”
**
公元前359年十二月十五,云雪初霁。
暮家举族共荐,嫡长女木霭以贵族大家嫡长之尊任魏国第十四任国师候选,震惊朝野!
比奇屋最新地址www.biqiw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