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2）

现在危急的是她好不好？！

木霭把自己干脆利落地丢向少年旁，拉过点沉槃木蹭蹭光，感觉瞬间周身灼烈的温度就降了下去，满足的咽叹了口气，才伸出只手摇摇昏睡的少年。

“阿冶，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在这样下去你家谋士就要挂了你造么？”

容冶没听清木霭的话，却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慢慢睁开了眼。

“我是死了么？”容冶语气无波，第一次对着木霭说出了点人话，就是意思不太讨喜。

“快了。”木霭凉凉地答，死孩子还没睡醒是吧。

“……呃？”容冶好似这才反应过来，仰头望天，妖异的灰翳眸子火光盈盈，身边噼里啪啦的不断坠落着烧毁的物事，片刻，他缓缓低头，声音嘶哑冷漠，“吾未曾救过你性命。”

“吾知道。”木霭懒得挣扎了，陪他费着口舌。

“吾没资格成王。”

“呃？嗯，现在知道了。”木霭无所谓破罐子破摔了。

就这样了吧。

噼啪。一道惊雷突兀地划破木霭沉沉的天空，朦胧中，灰色苍穹似乎闪过一条半透明的爪龙。

紧接着，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火势迅速降了下去。

仲孙隋抬头，任这场毫无预兆的一场暴雨淋了一头一身，口中喃喃“天意么？”神色却不见半分可惜，一双平和静水的眸子透着点玩味。

“娇娇儿……”闻讯赶来的暮父带着一身如饮血的名器杀伐之气尽开的十三，打开身边拦路的将士率先冲了进来，看见的便是仿佛安睡的少年和他倚靠着的腰身挺直坚定的姑娘，脚步缓了下来。

魏王众大臣一行人闻讯赶来，入眼的便是残垣灰烬里，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却依旧神色清淡的小姑娘。

“王上，”看着哑然的众人，小姑娘安坐于灰烬率先开了口，“容冶命格孤硬不假，却也是王族血脉，不可轻弃。”

她顿了顿，似做了决定，附身行了大礼，“楚国使臣去日将近，急需交换一位公子前去以结同盟之义。木霭不才，愿为吾王分担，在此请命，愿做吾朝使臣同容冶前去楚国，助结盟国友邦之谊，并与他潜心祈福，涤荡命格之不详。愿吾王恩准。至于与太子的鸳盟，木霭自知配不上太子，此途变数颇多也未必能全身而归，所以也恳请吾王下令废除婚约，另择良娣。”

少女声音清淡笃定，明明是不可思议的决定，偏偏一字一句像是深思熟虑后郑重做出的，令人不由正视。

暮言想反驳，看着那张脸却说不出反对的话来，那双青黑的眸子似是看他，又似没有，一如既往的坚定果决，又不多走心，他想起前些日子霭霭说过的《逍遥游》中的“鸿鹄之志”，恍然发现，原来在那个时候，娇娇儿就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魏王也在看着出落的愈发像姣姣的挺拔少女，没有开口。

一旁的璇卺不知是想的去掉一个竞争对手多坐几年国师位置还是什么，此刻开口了：“暮家小姐的命格清贵，确实可以涤荡穷奇的污秽，世家嫡长身份贵重，也于国体结盟事宜的交涉有益，王上可考虑。”

暮父一怔就想直接上前阻拦，却被旁边看着的大族老暮远胜一把拦下，老者出口冷酷，话里是沧桑的清明：“霭霭铁了心要护他，在这梁都，她只会更危险。”

“不。呜呜……”暮父掩面。

蒋豫想要出口，却发现并无立场，只能从袖口掏出骚包的金扇子烦躁地摇。

木霭撑着身子伏低在地，背脊挺直，半点没有动摇的意思，终于，这样凝滞的氛围被打破。

只听前方一声苍老的叹息，“善。”

**

月后，车行辘辘。

木霭撩起式样繁复华贵的衣裙搭了十三，最后秀了一把仪态，优雅万千地（外人看实际上就是裹成球的矮砸爬）上了楚国军队正中稍后位置等候了许久的马车。

马车外部覆盖的是层层叠叠的东海蛟纱，寸布寸金，如水样的轻纱在晨风中泛着淡淡的波纹，碧水一般，轻薄透风，却又遮挡着内部严严实实，瞬间隔开一大波探讨好奇的眼睛。

其中就包括楚坜的。

话说，楚坜其人算得上是楚国颇具传奇色彩的一位年轻将领。

听说他起势于微末，幼年跟着病弱的寡妇母亲在楚国边疆饱受战乱之苦的贫民地带夹缝求生，最后在参军后得了贵人赏识才得以一展抱负，当然，若只是这样，也不算什么传奇，毕竟乱世之中求生存，一腔孤勇什么的不要太多。他之传奇在于。从他领兵自此，从未败过一仗！

明明从未接触过上流系统的兵法学习，暂露头角时也不过将将而立之年，然而，他就是凭着一股在兵事谋略上无可比拟的敏锐劲儿和出了名的不怕死劲儿力挽狂澜了好几次重大战役，最终得了上位者的喜好与重用，甚至赐了国性，享有了不属世家公卿的待遇。

按理说，这样在楚国兵权中地位举足轻重的“老将”，不该领这吃力未必讨好外交的文官活才是，可他偏就来了，就像木霭这样一个娇娇养大刚冒十岁的世家嫡女本不该领这陪同出质的任务可她偏偏就领了一样。

楚坜原本以为这是出明谋。

容冶的出身他知道点隐秘，魏王会舍弃他不难理解，质子嘛，说的再好听也避免不了一交战就往往会被先祭旗的命运，可木霭的身份却做不得假，魏国四大家暮家的嫡长，身份贵重到在魏国同龄人间几乎横行，这么个娇娇小女儿不留阁里绣花等出嫁却搞什么“陪同出质”？

虽然无端多了这么个筹码想必回去又是大功一件，但是，这么个小姑娘又不能拿来祭旗，又容易磕着碰着，还弱得他一个糙老爷们看着都担心会随时碎了，听闻还是个不大好养活的病秧子……

楚坜得知要伺候这么朵娇花回国的时候脸都要绿了！

偏偏魏王和暮家族长还特意找过他，甚至带了国书反复示意对她的重视，楚坜拿着国书看着笑得一脸阴森的暮言，心里着实比看着战场里的尸横遍野还要瘆得慌。

他有点后悔领了这趟活了。好好在寿春（楚国都城）喝喝小酒看看美人小蛮腰多惬意……

偏他作死为了呛那帮老迂腐抢了这活计，只是如今再懊悔也晚了，只能寄希望于这娇气的小姑娘自己受不了罪请书回国咯。

另一边，接近隐秘的狭小空间里，木霭揉揉有点僵硬的脸，喘息微微急促，刚刚应付完了一大波前来告别泪洒城前的贵子贵女玩伴对头什么的，又接着应付了自家哭得惨绝人寰的美父亲，实在累得有够呛的。

车轮辘辘行驶了起来。

因为没料到出质的人会增加她这么个娇娇贵女，所以关于她的一应事物都是暮府这大半个月准备的，暮父简直恨不得让她把家当都带去，零零散散一大堆拿出来的时候木霭清楚地看见楚国使者的一张据说风流不羁实质上就是轮廓深刻点胡子拉渣的脸又绿了。

而这个马车也是她在别院出行时惯用的那辆，木霭轻车熟路地在暗格里摸索，果真摸到了一个还透着微微热气的食盒。

打开食盒看了看，避开那些做工精细一看就是色味清淡的雕花泥糕，木霭挑了几个福记刚出锅热腾的包子放在盘子上，又择了甜糯的红枣芝麻糊，慢腾腾安慰着自己的肚子。

福记肉包，全梁都仅此一家，怕是以后吃不到了。

不过想想肉包没了，以后大概也会有其他的地方特色小吃代替，实在不行还能自己动手祭祭五脏腑，倒也伤感不起来。

怎么办，木霭忧桑地捂脸，生了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强大身子骨，欲赋新词都没得愁。

这边在木霭健康状态后持续的没心没肺中顺利出城交接，另一边，木霭摸着自己平稳如死水的心跳，感知着容冶的状态，表示。哔了狗了。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讨厌过“高冷”这个词！

木霭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对她那个大神朋友咬牙启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半点不念及同事情谊了。高冷货这种生物就只适合活在颜控的幻想加持中，典型的可远观不可近玩，放在现实……呵呵，照她来说，阴阳怪气就该先掐死了再说。

可惜容小主偏偏是打不得骂无救，典型的油盐不进。

不过。同大神一样，容主子确实也有令人飞蛾扑火的资本啊，木霭支着只手蹭着下巴，勾起点纱帐懒懒欣赏着美色。同行的队伍里，晨曦亮色的微光透过外侧的纱帘摇晃着窜上隔车上安静沉默的少年精致昳丽也清淡孤峭的眉眼，衬得他美如画中仙，漂亮得缥缈。

成仙欲去？

木霭换下有点麻的手用小枕垫了抵在窗沿上继续养眼，低笑，可惜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