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霭爱的人在这里（1/2）

翌日木霭归了自己府上，然后一整个月都未曾再入东宫，也未曾再出过暮府。

随着争魁赛事的逼近，寿春城人心要么浮躁似火要么沉静成冰，而关于暮霭这匹横杀进来特批的黑马，不管风评舆论如何说，旋涡之中，毫无疑问都必定占有一席之地。

遑论那争魁背后的巨大奖励。

第二日便是争魁赛。

这日是个风雨天，从半夜起瓦檐就被雨露敲得叮咚，直到天光渐亮了，还是雾气朦胧随时倾盆可骤雨的模样绵延了一整日。

此时已是黄昏，天光熹微。

木霭随意吃了些东西，勒令旁人止步之后，便携了把竹伞独身出了府门。

没走几步果真大雨倾盆。

暮色雨幕之中黑影憧憧几近寂静的高门大府，一盏又一盏高悬的大红灯笼，在池塘的彼岸印染一路红光，横过绿叶琼枝，琼楼玉宇，仿佛引路黄泉。

走到闹市，四处喧哗，奔跑着怀着侥幸没带伞的人群，街上摊贩零落，仅有的少数守得晚了的也已经在收拾摊子桌椅的准备归家。

木霭持伞慢步，姿态纤瘦从容，伞压得低，看不清面容，只看得到一身素淡的蓑衣，背负细长笔直的物什。

雨声剧烈，身上的疼痛也剧烈。

在这之中，木霭却似乎心情良好，轻轻哼起了《恶女花魁》的调子。

“……若在此战地耗尽了，就‘服从某件事吧’，归处何在，摆荡太过，筋疲力尽。我爱的人又在那里，虽然我知道敷衍的回答，伫立在中目黑车站的月台，突然有人推了我的背一把，真的。”

许是她纤长漫步的意态太过写意，气质明明格格不入偏又诱人的紧，明明身处闹市依旧周边稀空，来往匆匆的行人眼色无不打过。

顾奕是其中之一，他向来自恃风流，也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错，一股脑地推开身边打伞的小侍，整理好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色便朝着木霭走去。借由供伞来搭讪，简直是天公作美啊。

他一步入了伞下，身上打湿了的青衿衣带沾水色深，墨笔青山的纹饰幽幽。庞大的雨幕迅速隔离。他这才听清了身边的歌声。

是。少女的嗓音？

嘶哑、华丽、破碎、迷醉……又诡谲。

顾奕下意识抬头，入目了仅一双青黑深深的眉眼便立马死死压下了自己的眼色，低头屏了呼吸。

“要是败了这场输赢，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要不要我用猫被驯养后的眼神，喵一声看看，做一次看看啊……”

这样诡异的填词，这样诡异的曲调，这样诡异的嗓音，这样诡异的……少女。沾湿了夜雨的凉意透进身子，顾奕面目冷白，收紧指骨，屏息随步，没再抬眼。

木霭持伞，骨质纤长挺拔，继续风轻云淡地行走。

似乎对身边全无所觉，朝着自己既定的轨迹，一步一步，没有迟疑没有犹豫，青黑眉目空淡无谓，像是沉醉迷蒙，又像是再清定不过。

嘶哑华丽至破音的歌声凌驾于淡薄血肉。

“没有真实，再也走不下去，全部灰飞烟灭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真的很爱你，这也太草率了，归处何在，摇摆太过，精疲力竭，我爱的人又在哪里，虽然我知道敷衍的回答……”

顾奕停步。

头上顷刻大雨淋漓，浇湿一切。直至美丽诡异的少女持着伞步步走远，身影在雨幕之中彻底模糊不清，顾奕才再抬眼看去。

落后的小侍追赶上来，手忙脚乱地为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少爷遮挡上了伞，却不经意间听见了面目冷白的顾奕，用极少有过的凉漠肃穆，一字字低语：“暮、霭。”

夜已深，雨势更大了，万家灯火沉暗。

路过摇摆的无数灯火，走过一条条空旷寂冷的长街，最后踏过了重重阡陌小道石亭青山，持伞的少女终于止步。

眼前寒鸦空啼，山雨空濛，几无人烟。

只有门庭破落的府邸。

破音的嘶哑在雨水中低低的颓靡不恭：“我爱的人又在哪里，虽然我知道敷衍的回答，我相信，但是……”

“但是，”木霭轻笑，屈指，漫不经心地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色，又把手伸出了伞檐将那点痕迹冲刷了干净，“但是，我‘爱’的人就是在这里啊。”

喉间再次上涌的血液充溢的很快，几乎刚才擦去，又溢拢了唇边，她索性直接丢开了伞。

幽凉的雨露顿时冲刷上了一张面如桃花的绯红容色，青黑瞳子醉酒一般的迷蒙，蓑衣滑落，露出下方一整片比最深的夜色还要漆黑无光的深黑，霓裳之上，湿漉漉随意拢着的长发之下是愈发青幽清晰的眉目。

木霭拿下了背上背负的长条物体，慢条斯理地去掉一层层布条包裹，漆黑笔直的长刀渐渐现出了本来凛冽漂亮的模样。

破旧的门庭此时敞开，一时灯火辉煌，四处冷酷的杀意肆意蔓延。在此之中，楚祭缓步而来。

火光之中，他五官凌美慵懒，上挑染醉的眼尾是尚未尽兴的餍足，松散挂着的玄底红袍在风雨中猎猎，精致的锁骨之下，胸膛肌理光滑而遒劲。

“有客夜来，蓬荜生辉。”楚祭慵懒敷衍，“暮霭，据本殿所知，明日的夺魁可是有你的份，这种时候不好好休养准备，反倒来本殿的行院扰人清梦，所谓何事？”

木霭拔开刀鞘，雨露从漆黑的长刃滑过，汇聚到地上。

尾指勾勾，便利落关闭了系统，她眉目舒缓，沙哑的嗓音煞有其事的模样：“何事？哦，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