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2）

一重一轻，两相顾及。

木霭突然觉得自己要重新省视一下自己的“金主”了。

原本从住处看人，觉得“金主”像是个追古忆闲淡泊名利喜欢清淡仙女的青衫矜客，可现在从眼前送来的衣物再看，价值连城又明艳精美，木霭又觉得他像是会喜欢大胸长腿祸国妖姬的威武枭雄了。

只可怜了她没胸没长腿，还被逼得“匪气远扬”，大概不会是他能看上的那款了。

木霭起身选了柔软居家的绯色长裙，缓步走出了后院。

院落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宫装仕女散布其中，神色静默安宁，或者静侍吩咐，或者细致无声地处理着手头的琐事。

看见她近了，偶有侍女低腰作揖，声音柔顺宁静：“小小姐。”

木霭连续听了几次这奇怪的称呼，有些疑惑，也停步问了：“为什么你们都叫我‘小小姐’呢？”

按理说，不该是“暮小姐”才对么。

清秀温静的侍女声音轻柔恭顺：“回小小姐，这是殿下昨夜下的吩咐，以后阖太子府上下都会以府中小姐之尊来待您。”

木霭若有所思，难怪今日谟荆杀会如此乖觉，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正式飞上枝头转正了呵。

就是不知道哪天又得要落平阳。

不过，再说了。

木霭漫不经心地穿梭在院落幽径之中，朝院前走去，院内没有什么花色，所见皆是沉静葱郁的高大森木，唯一的柔色大概就是引入的溪流水色了。

大片的荫蔽散落在独行的小姑娘身上，衬得独行的她更是散漫流意。

暮府的芭蕉小筑也是如此，木霭神思闲游，熟悉的宁静让她神经不自觉的有些放松。在家里，暮父为了不让心思细腻敏感的小娇娘感花溅泪，小筑初建之时就摒除了孱弱的异枯易谢的花草，留下的全是高大又常青的树种。

所以故事里那株“被蚍蜉撼了根的树”当然是不存在的，暮父怎么可能让一棵树在娇娇儿眼前枯萎，掉第一片不正常的叶子的时候这树大概就已经被叉出院子了。

她都不信的鬼话现在竟然能溜得这么顺，果真逆境使人成长啊。木霭不无惆怅。

但很快她惆怅不起来了。

木霭看见了楚殷，前一刻流转的水目定定的。

那是个很特别的人。

央央明华。

巍峨如岳山亘古，清渺如高月幽遥。

他一身青灰，缓步而近，立领云绣的长衣之上，一张玉容长眉横扫，眉眼深深，薄唇淡色，极俊，极清，亦极淡薄，披风无风自猎，似携带身后千顷葱茏深幽的绿意，又似游离所有拓影之外。

她几乎只在一眼之后就推翻了先前全部对于他的狭隘猜测。

他也看见了她。

木霭没动，绯衣黑发，立在一方盛大的浓枝茂叶之下，只很认真地看着来人，或者说看着来人的眼……

最后无声垂眸，鸦羽半阖，像是轻轻的叹息，对于命运。

太深太静，太远了。

竟会是这样的太子殷。

但木霭还没忘记他是她的“金主”，再多舛诡谲，命运还是已经让他们遇见了。所以，片刻之后她仰目，看着他，很轻很轻，很干净地笑了，一身灼灼的娇妍，携带着夏风薰郁散淡的慵懒生气。

“殿下。”

楚殷走近，在她身前，低头看着眼下长发拢身的纤弱少女。

木霭身高不及，要抓着那双眼，只能小小地仰着头，露出了纤细瓷白的脖颈，脸也是精致小小的，一双青黑的眸子却像是映落了身旁烈烈的日辉和静谧的蝉鸣。

似乎全然感受不到楚殷身上隐隐的雄浑高渺，她伸出同样小小的手试探着一点点抓住了楚殷的衣袖，然后轻轻摇了摇，清和的嗓音很是自然平常：“殿下可以如家父一样唤我霭霭。”

至于暮父的“心肝儿”、“娇娇儿”什么的，画面太美，还是浮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