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年（1/2）

孙小年今年十六，打懂事起就没见过他爹娘，他也从没问过这些，因为根本用不着。他有好几个奶奶，还有一窝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大家亲亲热热的可好啦！要叫他和小骨头一样，有那么一对爹娘，那他才要发愁呢！

所以，即使孤寡院的孙奶奶总是说“小年啊，会有人来接你的。”他也从来没太当真过，毕竟，要有人来，那早该来了，哪儿能等到现在？而且，孙奶奶脑袋糊涂的很，人还爱念叨的紧，他顺着她的话哄她两句也就算了。

自认无父无母的孙小年，却在孤寡院里认了个姐姐，还有一个大哥。他的名字是孙奶奶起的，姓却是跟了姐姐。而大哥，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哥，不过他人长得机灵，办事情也很聪明，所以跟大哥更亲一些，他也就当大哥是他的亲大哥了，反正院里那帮小崽子私底下也这样喊，也不多他一个。

孤寡院并不是由官府养着的地方，从前这里只是一个不知道主人是谁的荒僻院落，借住于此的他们，得靠自己保住这一小片容身之所。孙小年小的时候，就经常看着那时候还不是大哥的大哥，跟着已经逝世的老爷子和街上的混混打群架，以保住自己的地盘。那时候的孙小年，天天都在盼着自己能快点长大，或者和大哥一样灵巧，能靠不大点的个子打到山一样高的敌人。

十岁的时候，他的大哥跟着一群说不清来路的人去了外头，他以为大哥那样有本事的人，离了他们这群累赘，肯定能过的很好，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十二岁的冬天，他的大哥顶着寒风，身上披着厚厚的霜雪，推开了院子的木门，还带回来一张地契——从那以后，他们的家就真的是他们的了。

大哥把院子里里外外都修了一遍，漏风的地方，漏水的地方，通通被堵的严严实实。暖和和的被子，结实干净的新衣裳，合脚的新鞋子，还有院子里那一眼新打出来的水井，都是大哥用银子换回来的。大哥在外面挣了大钱，却跑回来把钱花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不用花力气和那些阴阳怪气的家伙为了争地盘而纠缠了，他们再敢来，就叫官府把他们通通丢到牢里去！空出手来的大家可以放心出去做工，已经出去了的几个大的还经常回来送东西，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等孙小年终于窜了个头，再也不用和一群小丫头比高矮的时候，更好的事情发生了。

上面的官爷为了更好地发展码头和控制那些游侠，给慈云镇拨了大笔款项，要把这座前些年因为糟了水灾而没落的镇子重新发展起来，河道码头也被重新修建了。而他们的孤寡院，正处在一块好地方！听那些上门登记的先生说，他们院子这么大地方，光赔偿款就能让大哥下辈子吃穿不愁了！

院里的人都很高兴，大哥却说不要银钱，要换成在原地址的铺面，说是到时候可以给大家多一条生计。反正也是大哥的地方，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孙小年都全力支持。

但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乱七八糟的人来了又走，来了又走，全都被大哥挡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他们住在临时租下的小院子里，等着搬进新家的那一天。然而，在新家建成之前，他们的临时居所烧了起来。

几个年纪大的奶奶崴了骨头，最小的几个孩子呛了烟气，灰头土脸的他们还在为医药钱发愁，原本和善的房东就找上门来。

不存在的借条和契约，被从曾经的同伴怀里掏出。欠款的数额，非是天价，但余财被付之一炬的他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商人依旧和善，提出抵债的要求，甚至说多出的银钱他可以补上。三进的院落，足以装得下他们的家人，余下的钱财，也能让老弱得到妥善的照顾。

这样的谋算，已经是仁慈了。

大哥愿意妥协，年轻气盛的孙小年却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