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差点说漏嘴（1/2）

司马芸并不知道她那场争拗后的结果。

福宁阁外，是一片草木葱笼，碧叶底金色的日斑色泽很浓了，蝉唱的声音也逐渐在午后响亮，这天司马芸小憩时做了一个梦，梦境短促，却是花团锦簇的，也很是熟悉，像过去夏季里为消暑移居在西湖边的游苑，太多的妃嫔和外命妇围拢在她的身边奉承阿谀，你一声“大娘娘”我一声“大娘娘”，有人为丈夫相求高职，她随口就答应了，转脸问官家——

是的，官家也在当场，亲手替她点茶。

“大娘娘说了算。”

一片更加响亮的笑声，似乎湖水里的莲荷也都在笑着凑趣。

可梦境太短促了，司马芸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衣香鬓影也没有碧叶红莲，没有欢笑声声更不可能有天子在侧，只有一个宫人轻轻摇着雉扇，但那点凉风根本不能消缓她满身的闷汗，司马芸忍不住呻吟一声。

她嘴边的疮痂，被汗水浸渗，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感。

司马芸想发火，但看着宫人是她唯二的心腹之一了，也只好把火气咽下去，她半坐起身，无精打采：“怎样了，官家究竟有没有下决断，官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将晏迟送去辽国为质人，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大卫从此没有了这个祸害，还愁不能实现中兴盛世的抱负？”

佳始没打算说话。

因为有人会接司马芸的话。

“大娘娘就别再痴心妄想了。”司马环绕过屏挡，看着披头散发老态毕现的妇人，她想这才多少时间啊，不可一世的太后就真成了笼中困兽，这个亲手摧毁了她的人生的人，终于是到了穷途末路，她现在心情是越来越平静了，仇恨正在凋凌，快意却不因预想而生，那也无所谓，她本来也不再奢求快意。

“大娘娘真是太久没有步出福宁阁了，你根本不知道，哪怕官家为你所愚弄，下了那道引起众怨的旨意，只怕湘王还未走出钱塘门，临安城的百姓就会先将兴国公府踏为平地，丽正门外，必有无数士人百姓跪地恳求，指控大娘娘你祸国殃民，请旨将你除之后快，大娘娘以为你乃官家的生母，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前朝，戾太后郭氏因为皇帝愚孝，游说皇帝处杀其家族的政敌罗相臣，灭罗相满门，便引起众怒，后来末帝被逼无奈只好赐郭氏鸩酒，然而这仍然没有平息众愤，于是前朝的江山四分五裂，各地都有将领自立称王，乱了长达百年之久，郭氏于史书，以戾为号，遗臭万年，她便是大娘娘的前车之鉴，而大娘娘之所以能免于戾太后一般终场，或许应该庆幸的是当今天子并不似前朝末帝那般孝顺。”

“司马环，你真要看着你的父亲亡于辽国！”

“我为女子，本也不能干预政事，只就连我都明白父亲他不会亡于辽国，可父亲眼见着外患当头，他身为议和的国使，却不以社稷大局为重，一味的想借此时机报私仇争权益，便是日后被究罪责，这确是父亲自遗其咎。

当然，还有大娘娘你一直教唆的因果，是你，是你的贪婪和愚狂，一步步将司马氏一门引入了万劫不复的殃难，大娘娘从来不把他人的性命当做性命，所以司马一门才会为人渔肉，哪怕是满门覆灭，也不会有人认为不应当，甚至还会额首相庆，大娘娘可别指责我兴灾乐祸，你看我现在，可像兴灾乐祸的样子？”

司马环眼看着司马芸一鼓一凹的胸膛，她是真的笑不出来：“官家已经下令晏王理政，而暂闭福宁殿静养龙体，为防大娘娘真想不开自焚于福宁阁，交待将大娘娘锁禁在此间寝舍，此间从此不能再燃灯烛……不过大娘娘不必忧愁入夜不能视物，陈圣人特意嘱令挪来一双随珠。”

她说完这话就转身出去了，随着司马环的离开，两扇门立即合拢。

司马环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哭骂声。

她离开了福宁阁，离开了大卫的内廷，车驾直接驶往湘王府，在角门前停了好一歇，司马环才从车上移步而下，阳光底她的脸色苍白，身子骨还如旧岁时一样的单薄，可她不再见歇斯底里的情绪，她语气平和的告诉门房，她相求见湘王妃。

芳期今日是好不容易才抽出空闲来，穿针引线的替晏大王缝制贴身的里衣，针凿她本就不擅长，还一贯就懒散，只是晏大王在别的事体上对她多有体谅，偏就张口要求她至少应当亲手裁制里衣，也总算经过这几年的“磨练”，芳期倒还不至于连针脚都“走”得七歪八扭，里衣本不需要那多花俏，并不会觉得为难了。

听说司马环来见，芳期立时将手里的针线放下来。

倒是让邬娘子很忧愁：“就这一套里衣，王妃做了也将近两个月了，只恐怕等夏天都过去了，还没做好呢。”

“横竖又不愁替换，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交工吧，今年穿不上身等来年便是。”

说完这话芳期倒是怔了一怔。

也不晓得来年此时还在不在临安，要晏大王的计划推进顺利……说不定明年此时的湘王府中，已然荒无人气了。

却也只是略微的一怔神。

她是渐渐的把这处宅邸当了自家，就在昨日还计划着在清欢里辟个地方出来搭建个更大的迷宫，好满足婵儿的玩性，下意识间似乎根本没想过要迁离，可说到底，一个家里最不能缺少的其实并非楼台亭榭，而是家中人，家人不散，到哪里都能立命安身，相反要是家人离散，楼台亭榭这些死物又何成安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