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个世界（1/2）

喧喧扰扰的一天就这么在匆忙和不安中落下了帷幕。

夜色来临时, 章家夫妻俩在房间夜谈，更是增添了几分愁绪。

“老爷，你派去许家的人怎么说？”章母现下最关心的还是女儿的近况, 要是许真的想要把女儿圈禁起来也不是做不到, 但那是最坏的情况。

章父将手里的书重重甩在桌上, 冷哼一声：“她现在是出息了，许家的人说她昨天是自己离开的，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连家都不愿意回来了。”

章母讷讷：“会不会是许家说谎了，君雅她还能去哪里呢？”

章父斜睨她一眼：“我又不傻，许家周边那么多人, 都看见了君雅带着香凝那丫头走的，还不知道去了哪里呢，明日我可得好好问问。”

丰安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要是真想找一个人总是能找到的。

也没要他们多等，第二天上午，章家的下人们在许家周边打听了一番, 很简单就找到了自家小姐所处的位置, 赶紧回来禀告朱家。

“你是说君雅去了城北的宅子, 就她和香凝两个人？”

章母捂住嘴，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她可怜的女儿, 被许家欺负了连自己家都不敢回来, 这会儿她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女儿回来的情景, 他们一个劲劝女儿不要离婚, 可是这哪里是女儿自己就能决定的事情呢？

章父心理也有些不舒服, 可是他是章家的当家人, 需要考虑的更多，他眼里不止女儿受的委屈，还有章家能在这次许家理亏中得到什么。

上次许家提出的将女儿留在许家还要考虑一下，但是就这次离婚事件，他也一定要从许家身上狠狠撕下一口肉来。

这么想着，章父甚至没顾得上老妻的哀伤，去了前院找儿子商量去了。

章父性子里有几分文人的清高，所以有些事情他想得到但却做不到，但章家长子，原主的大哥则不同，他有着商人的利益至上本性，即使是一起长大的妹妹在必要时候也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此时面对父亲的优柔寡断，章家大哥很是看不惯：“爹，小妹和许家已经这样了，要么接她回来，要么她迟早还是要回许家，你得想清楚了。”

章父有些为难：“你说许家要你妹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章家大哥有些不屑：“许家那两个老家伙的心思还要猜？不是为了许家的面子就是为了折腾小妹。”

章父这下更加为难了：“你说要是我们把你妹接回来怎么样？”

章家大哥有些不赞同：“爹，要是接回来，咱们可就跟许家彻底没关系了，咱们有批货还要靠着许家出呢。”技不如人是一个现实的问题，骨气是个好东西，却不是必须的。

章父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道：“下午你跟我去看看你小妹，就不要跟你妈说了。”

章家大哥点点头，不去也省的哭哭啼啼的影响正事。

章家的事情，男人定下了，女人也没有反驳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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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冉佳怡依旧窝在家里，而香凝则是一大早就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市场买了各种材料回来。

鸡蛋、牛乳、面粉、白糖等等，都是普通的食材，只是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下午，两人就一起在宅子里尝试做小面包了。

冉佳怡记得最大众的西式糕点无非就是面包、蛋挞和小蛋糕，其中又以面包最常见，价格也更便宜，因此冉佳怡首先选择的就是这个。

但就这个也很不容易，现代各种快捷的工具、像是打蛋器、烤箱这些现在统统都没有，只能手动。

冉佳怡搅拌了一会儿蛋液就觉得胳膊酸疼，只能换香凝上，好在香凝是打小苦过来的，手上有一把子力气，顺利将蛋液搅拌成功。

接下来的揉面也是一项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等到面团上火蒸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瘫倒在院子里丝毫不想动弹。

章家人就是在这时候上门的。

彼时冉佳怡和香凝各坐在院里石桌的一遍，没个正经模样，乍然听到敲门声还有点惊诧，她们搬过来三天，除了香凝出门采购必须的生活物资外，跟外面没有一点交流。

见香凝的目光投过来，冉佳怡略微思考一番就决定开门，“去开门吧。”她们就两个人，要是外面的人非要进来她们也拦不住，倒不如客气请人进门。

香凝听话起身开门，冉佳怡也趁这机会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当香凝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冉佳怡看见来人丝毫不觉得意外，会来找她的无非就是章家或是许家，而许家正在风口浪尖上，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找过来的，只是不知章家此次过来，是做许家的说客、还是真心为原主着想。

冉佳怡私揣测是前者，因为两人面上的神情并不好看，上一世的原主也并未享受到章家人多少的亲情。

“爹，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么想着，冉佳怡面上的神情也就淡淡的，不见多少见到父母兄长的喜悦，这幅场景，看着不像是亲人相见，倒像是要进行什么正经的商务会谈一般。

“嗯。”章父轻声应下，随着进了门，章大哥紧随，香凝立即关上门，只听见“砰”的一声，隔绝了外面邻居探的视线。

这处院子是前铺后院，后面的单独有一处后门，日常外出都是走后门的，前面铺子那是专供客人进出的，她们现在还没有自己的铺子，所以前面是一直关门的。

领着人进了院子，香凝自然而然走到了冉佳怡的身后，这下子每边两人，看着倒有些势均力敌的样子。

只是冉佳怡知道这些都是虚的，想着要和章家人单独谈一谈，便要支开香凝，于是她使唤道：“去倒两杯水来。”

香凝领命而去，冉佳怡也不准备将人往房间里带，就势在石桌前坐下。

章父本想是找个无人的地方谈话的，只是女儿态度不明，他也就不讲究的坐下。

桌前是良久的沉默，不知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即将出口的话本就不该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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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凝去而复返，又再次退下。

章父看着面前热茶氤氲出的热气，飘飘渺渺的，让人看不清前面是什么，就像他们如今的处境一样。

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纯粹询问的语气，含着淡淡的关心与浓浓的疑惑。

冉佳怡也是低着头的，不知道章父此时的表情，她按照自己的本意开口：“离了婚，许家就不能呆了，上次你们又不希望我离婚，所以我就自己找了个地儿。”

三分真七分假，要离开许家是真，不想回章家也是真。

章父自然没错过女儿话里的套路，他调查的够细，自然知道这处宅子是买的而不是租的，显然买一处房子并不是三两日的功夫，说明女儿早就有了搬出来的意思，很有可能就是上次回家之后决定的。

章父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酸酸涩涩的、有点难受，又有点为难。

是他们当父兄的没用，才让女儿被许家说休就休，可章家的败落不是一天造成的，他们父子俩也无法力挽狂澜，只能委屈女儿。

而且，女儿被离婚了，即使搬出来了，又能如何呢，许家的权势不说多大，但钱能通鬼神，在这小小的丰安市，女儿还能嫁给谁？

“你，以后怎么打算的？”章父艰涩开口。

恰在这是，蒸笼上蛋糕的香气传出，那香甜的气味慢慢扩散，很快就笼罩到了小小院落，几人的心神便都被吸引了过去。

冉佳怡又有了几分兴致：“这是我今天尝试做的西式糕点，我以后就在这做些糕点卖，也挺好的。”

章父正想斥责胡闹，可无奈这香气实在霸道，看着女儿那认真的样子，他忍住了。

香凝正巧走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手里还端着一碟子小面包，香香软软的还冒着热气，一看就很好吃。

“小姐，真的出来了，你看好香啊，肯定很好吃。”

冉佳怡有心证明自己，便起身接过小面包，“爹，大哥，你们也常常，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这下子章父和章大哥都有些糊涂了，原本好好的谈正事，怎么就忽然成了要品尝美食了，还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西式糕点，女儿是从哪里学来的，真的靠得住吗？

无奈女儿热情相邀，两个大男人都鼓起勇气拿了一个，试探性的往嘴边送，好像那是毒药一样。

冉佳怡看着好笑，率先将自己手中的送到手里，吭哧吭哧吃了起来，“唔，好吃。”

其实就真实体验来说，这远远比不上吃过的知名品牌，但是这是自己第一次做出来的，比起一开始期望的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见女儿吃了，章父和章大哥这才吃了起来，嗯，比起馒头香软多了，还有一股奶香味，很是可口，就是就着茶吃总有些不太对的样子。

冉佳怡也觉得光吃面包有些干，但现在的牛乳也有，但真的就是单纯的牛乳，带着一股腥气，何不好闻，冉佳怡已经开始想到该添加些什么中和这股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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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新鲜的吃食也无法打消章父此行的目的。

“你以后就打算做这个卖钱吗？”

“嗯。”冉佳怡点头，“不说多赚钱，能养活我的香凝就行。”

香凝一直在边上默默听着，此时见小姐未来的规划里还有自己，瞬时便眼泪汪汪，感动至极的样子。

冉佳怡有些无语，这要知道自己打算消去她的奴籍，不得哭的惊天动地啊。不过冉佳怡准备将这事办成了再给她一个惊喜，自然不会提前说出来。

章父继续问：“真的不打算回许家了？你要知道，你再嫁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

这话是真话，但是却不大好听，冉佳怡心头不舒服，怼了句：“那我就不嫁了。”其实她倒无所谓，但是原主回来就说不好了。

章父也有些生气，叹了口气：“不要说一时气话，你才十几岁，以后的人生还很长。”

冉佳怡嗤笑："我还这么年轻，就活该被关在许家一辈子吗？"

章父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只以为是许家透露出来的，也有些不高兴：“许家条件好，而且文泽这小子有出息，你要是怀上一个孩子，以后就有了指望。”

冉佳怡知道章父说的是符合这个时代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是错的。

上一世的事实证明，原主一辈子也没有等到许文泽回来，别说孩子了，就连个男人都没有过，也就在许家小小的一亩三分地担一个少夫人的名头，一个名头就捆绑了原主一辈子。

“可是许文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他跟我离婚了，现在正和他的新欢在一起，很快就要再次结婚了。”到底不甘心，冉佳怡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一句。

“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是你们决定的，现在我又离婚了，你们养了我一场，我也不怪你们，但以后的人生，我想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走。”

自古至今，固然有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还有一句“一婚由父母，再婚由自己”。

现在冉佳怡争取的就是这个，当初章家将原主卖了一次，可再没有还能卖第二次的道理。

章父有些怔怔，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章大哥见亲爹吃瘪，有些看不过眼：“小妹，爹都是为了你好。”

冉佳怡惨然一笑：“是为了章家好吧。”

那透彻的眼神足以说明对方看清了一切，这让章大哥有些羞恼，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两方各有道理、各不让步，压根没有解决的办法。

一个是为了权益资源，一个是为了追求自由的生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天然没有两全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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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佳怡看着章家的现任当家人和下任当家人的态度有些替原主寒心。

原主闺中时真的就是一个好女儿，孝顺听话，就连婚姻被父母直接决定也没有丝毫怨言。

在经历了许文泽这样的丈夫之后，她是真的对婚姻生活失去了希望，所以才会任由摆布留在了许家，总归留在哪里不是留呢，死不了就成。

可在那被围墙高高围起的深宅大院里，日日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飞过的鸟儿，偶有吹过一阵风、带来花和泥土的清香，慢慢的、慢慢的，她就开始向往起外面的世界来。

她渐渐知道外面的世界在变化，再也不是父母口中女子离婚会被万人唾弃的时代，外面每日里宣传的都是些“女子当自强”、“女子能顶半边天”的宣传语。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女子安分守己才是正途，可倏然间世界就变了，原本灰蒙蒙的一片天突然就如雨后的彩虹般，绚丽夺目、引人前往。

可是，笼子里的小鸟被关久了，就算没有这段翅膀，那翅膀也会成为纯粹的摆设，想飞也是有心无力，就如后来的原主，即使有心出去迎接全新的世界，可她已经成了坐井的青蛙，蹦跶不出那一亩三分地。

于是，只能看着别人齐齐整整迈着脚步走进一片新的天地，那里有着她向往的自由和独立自主，可是这时她已经走不出去了。

她只能后悔，若是当初自己勇敢一点，若是自己强硬一点、有主见一点，是不是结果会全然不同。

即使开始有些艰难、可是未来是光明可期的，而不是如同自己这样，龟缩一时然后龟缩了一世。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未知可能的强大执念，使得章君雅最后来到了系统空间，用她的灵魂力量换取全新的一世。

冉佳怡想要替她实现这个愿望，因为她知道，在不久的未来、甚至在这个时代的另一片天地，有一群女子同样在不公的待遇下挺身而起，为了自己、也为了无数与自己一样的女同胞。

冉佳怡没有那么高的追求，也不想赋予原主的人生多么崇高的使命，她只希望她能代原主走出那片泥沼，拥有自己全新的生活，不需要多么光明荣耀，只要能够自己做主就好。

但即使这点小小的要求，也有很多人来阻止，许家、章家，还有这个时代的舆论，都在剥夺一个人、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权利。

“爹，大哥，我不会回去的，不管是许家、还是章家都不去，我在这里挺好的。”

章父愁眉苦脸，曾经他也曾觉得这个女儿无用，温顺的就像一朵菟丝花，丝毫引不起人的注意，可当她有了坚定的意志、会反抗自己的决定时，他又觉得这转变来的不是时候。

“君雅，外面的世界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美好，即使你不愿意回许家，也可以回家，一个人在外面很难的。”

最后章父这么劝道。

冉佳怡不听：“爹，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未来还会更好，你们不用担心。

今天天色不早了，娘肯定还在家里等着你们，赶紧回去吧。”

章父没有再说话，章大哥还待要说什么，忽听见小妹大声喊道：“香凝，送客。”

院子里就四人，这送的是什么客，不用多说。

章父两人都感觉到了尴尬，在女儿和小妹的底盘，他们不是家人，竟然只是客人，可都开始赶人了，再加上对方固执己见，今天再待下去也没用，无奈只得离开。

“君雅，那我们今天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的，有什么事情就让香凝来找我们。”章父嘱咐了两句还有点不放心，逮着香凝又叮嘱起来：“香凝，君雅性子倔，要有什么事情你要机灵点，知道吗？”

香凝乖巧点头，与一心想要与章家切割开的冉佳怡不同，香凝还是希望自家小姐能和章家好好的，就如老爷说的那样，女人家在外面不容易，没有依靠很容易被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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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完，章父就带着儿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