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者（2/2）

“在，”萧一行回答，“第四。”

“那慕容楼主岂不是打不过段楼主？”洛风时道。

“我与他联手，都未必，”萧一行微微笑了一下摇头道。

“你…咦，北域榜上的第四不是你吗？”洛风时回想起那天在百泉门时张元说过的话。

“是我，也是慕容良，本来没有非要分出优劣的武学，一个名次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先例，”

萧一行道，视线从两个少年头顶扫过，又投至席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但你要记住，北边江湖上能对段渊这样说话的，只有慕容良一人。”

席上那段渊好像怔了一会，转头目光看到站在一边的慕容良，眯了眯眼，语气中的威胁却奇迹般在一瞬间消弭了，“喔，你在这儿啊？”

“楼主有何令，”慕容良略低了视线，回答简略。

“小兔崽子，”那段姓男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句，语气甚是不屑，目光却没有从慕容良身上挪开。

抬腿跨过地上一片狼藉的座椅与碎瓷，更向慕容良走近了一点，直到目光好像要把墨袍男子整个吞下去，才泛起一丝邪笑，随便踹开一条凳子坐下，“吾信任你，你可知罪？”

这眼神好奇怪，洛风时留意到。

既是轻蔑又是纵容，与其说像是上下属，反而更像一个暴戾的父亲在嘲弄自己的儿子。

“我有什么罪，楼主可否明示，”

墨氅男子答得很快，似丝毫不在意，亦整衣坐下。

“上个月吾叫你为我寻的东西，你可是忘了？”

段姓男子并未在意面前人随意坐下，而是继续问话，一双虎目紧紧扣住那人。

“楼主是要极南夷族所制之匣，以不死之人发丝缠覆，可囚日光。”

慕容良视线缓缓扫过桌上剩余器皿，捞起一壶，为自己倒上满杯，“我未曾忘。”

这是什么东西，洛风时讶异心道，抬头见萧一行未语，便也没有发问。

“好，”段渊懒洋洋道，起身骤然一把抓过慕容良身前的酒杯，摇摇晃晃地仰头一饮而尽，放手将空杯拍在慕容良面前桌上，“吾来找你就是想说此事，吾改主意了，那个什么破匣子，吾不要了。”

竟有这样的人。洛风时暗道。

服众御下以“信”字为根本，为高位者最忌出尔反尔。而观这位段楼主方才现身至此时种种举动，此人恐怕心智八成有失。

“知道了，”

慕容良轻轻回答，神色没有半分不悦。清瘦一只手又自桌上拣出一个瓷杯，只是此时不倒酒，而是满满地续上了一泓清茶。

大宴上一夜事端，到现在天色已经有渐渐转明的势头。晓色尚且朦胧，映照男子侧脸，说不出的摄人心魂。

早有怕事的妖人在段渊问出那句“你可知罪”的时候便悄悄地化形离开了，到此时散的散，溜的溜，余下的不过四分之一。

这边洛风时，许麟书，萧一行，还有不远处连苍皓羽等人，离席上二人最近的是那书生模样的杨云阶——之前妖族发难时他便守在一边，此刻虽然审时退下，却未曾远离。

“知道你的意思，”那慕容楼主的脾气好得惊人，气定神闲的胆量却也是让人听着心惊，

“这道命令，我本来也没传下去。天色已明，慕容良告退了，”

洛风时好像看到墨氅男子挑了下眉，端正起身又轻轻一颔首。

萧一行抓在两个少年肩上的手往回一用力，示意二人离开。

金羽墨氅之人丝毫没顾及身后那位可怖楼主的反应。林间晨雾渐浓，他说过了告退，仅在人回神之间，出尘身影便已步出这林中缠着灯笼的空地。

他身形颀长，气态也非寻常，与林雾相映竟然恍如仙人。

见慕容楼主离开，席边众人也及时抽身。

江湖二字，背后的东西太多了。

洛风时不知道为何脑中闪出这样一句话。

他低头看了看足下的野地，看了看身旁众人。蜀中群山的日出也是同样景色，但有个声音隐隐在告诉他，前方，将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