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2/2）

他归顺了？洛风时听到这两字，心中反而如一块悬石放下，不自觉长出了一口气。

是好事，不，可以说这是最好的可能了。洛风时只怕听到什么恶讯，怕他用气性去对抗刑求。

洛风时脑海中闪过当日山洞两个门人一仰一伏的尸体，暗色的血顺着石缝淌了满地。洛风时怕那血色沾到那清瘦身影身上，除此之外，一切皆不值一提。

“你是什么人，”那被按在墙上的门人缓过神，畏缩着愤愤嚷道，“你要钱，要多少我都给，我跟你说，我们福禄洞……”

“抱歉，不能再让你回去了，”

门人听见身后的年轻声音定了几秒说道。

“人就在这里了，”

洛风时说，一只手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

高鼻深目的胡人点了点头，随即有两个卷发男子上来，检查过地上男人手脚关节，四只手一前一后抬起来消失在骆驼群之中。

“这人是我们府上家生的仆人，老爷待他颇好，没想到这人贪得无厌厚颜无耻，竟然与姥爷的姬妾勾勾搭搭起来。所以嘛，卖得便宜，趁早把他打发了，”

年轻身影抱臂，闲聊似地对那遍身绸罗的胡人说道，“正好你们今日启程，免得这家伙醒了再回去纠缠老爷，那真是烦死个人。”

那胡人听懂他话中“今日启程”四个字，带着浓浓的口音点头说，“是没错。”

然后从手下手中接过几两碎银递给少年，吹着大胡子感叹了一声，“我们，今年生意不好做。”

“找遍这里的人口市场，估计也找不到这个价了。”少年应着他的话轻勾唇角淡笑道。

口哨声响起，那一队骆驼牛马便缓缓向城外开动，洛风时心里盘算了一下那门人醒来时应该在黄沙上哪个角落，然后轻轻叹口气，思索着扶刀向城内走去。

“他说什么了？”

宽阶之上，华衣老者向阶下门人问道。

“他…许真人说，说轻罗不合意，”那门人低头好像在组织语言，“他说罗虽轻贵，然而最好的却不是这样的轻罗，他还说旧时在家中，用的都是双宫茧缂丝的苏罗。”

“哈哈哈哈，双宫罗就双宫罗，福禄洞难道还找不来一两件衣服？他想要什么，你们派人去弄就是，”洪若谷抚须道，毫不在意。

“这…”那门人还想再说话，老者却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门人退下，转身却正好见一年轻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你终于肯主动来见我了，”洪若谷视线从许麟书发顶的金冠挪到眉眼，再挪到他身上的轻衣，半是欣赏半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眯起眼睛，引他向一张矮几走去，“来，我也正有事问你，不如先陪我喝一杯茶。”

许麟书在矮几对面坐下，一手缓缓端起茶杯，抬起头见对面人也正端着茶杯注视着他。少年人将茶杯碰在唇边，知道没有选择，低睫饮了两口，放下手时杯中的液面看得出明显的变化。

洪若谷晚他一步，微笑着放下茶杯，“小小苏罗而已，也值得专门派人来问我。”

“仙主既然在我门口放了人，我不使唤，岂不是辜负了仙主的好意。”许麟书说道。

“哈哈，这些都是小事，”洪若谷道，上半身微微向前探过来，“我就笃定，你一定能从那个阵中出来。能全须全尾出来的人不多啊，连老夫我，都不得不流了些血，用了些真本事。”

“侥幸而已，何足一提，”许麟书轻轻一笑说道。

“那——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那件事，你可有头绪？”洪若谷按下声音说道。

“有难度，却不是不可能，总之我需要时间。”许麟书说，“仙主说我天赋异鼎，但那些能力我才掌握不久，这仙主是知道的。”

“时间，恩，可以。”洪若谷点头道，看着许麟书的眼睛，“时间我还多得很，毕竟这世上新生的婴儿那么多，等你，等的起。”

“仙主理解信任，我便放心了，”许麟书似乎没有听见他后面一句话，语音听不出一丝波动。清瘦少年盘腿坐在矮几前，微微低着头说道，

“仙主待我优厚，古话说，士为知己者死，我自然愿意效犬马之劳。”

“哦？”洪若谷饶有兴趣地随口道，“你想怎么效劳？”

许麟书没有说话，一只手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放下时茶水已经低于一半，轻轻道，

“我既然是仙主麾下之人，那么在何处用我，不是全凭仙主的意思？再说，仙主不是一直想试我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