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2）

舒展过筋骨又枕着花香歇息了一晚，木霭大清早便沐浴着晨光起了身。

踏出房门，木凄凄已经尽职地护卫在了门外。半大少年劲瘦的身子挺得笔直，背对着房门，及肩的黑发湿漉漉的沾着水汽，也不知道候了多久。

执拗又负责的小兽呀。

木霭返回了房门，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捏了张干燥的棉帕，径直走到了少年面前，抓拢了少年额前的几缕散发欲把他的头拉低。

她的声音犹含着几分晨起的惺忪懒散：“凄儿，低低头了。”

结果木凄凄无动于衷。漆黑的头颅依旧梗着，全无痛觉似的一动不动，暗绿瞳子空洞走神，连一个眼波都没给她。

木霭又好扯扯，沙沙柔软的嗓音套路的毫无压力：“凄儿低头了，这可是命令。”

“喏。”

“呃……”

木凄凄猛地一个下身半跪，木霭一时松手不及，指缝里还捻着几根略有干枯的乌发，傻愣愣的眨着眼。

呼。木霭长吐一口气，晨起的朦胧彻底褪去了。

“不许动，这是命令。”

木霭附身一个摸头杀，然后绕到跪的笔直石雕一样的少年身后，蹲下身子，用帕子包裹好部分头发合拢在掌心，细细搓着吸水。

她语意又好笑又无奈，配着张娇妍的小脸：“凄凄，陪读任务已经开始了。你现在是我的庶弟……呃，你似乎大点，那就庶兄吧。是庶兄，不是暗卫，要注意好你要扮演的角色知道么，呃？”

“喏。”

“……喏鬼啊，哪家庶兄回自家妹妹还老老实实回‘喏’的？要说‘知道了’或者‘好’。”木霭循循指导，“来一句我听听。”

少年平淡冷漠，低着头依答：“好。”

……看来还要演绎一折嫡妹白甜崇拜倒贴高冷庶兄的戏码？这热脸冷屁股的，木霭心塞，继续挽救。

“不要动不动向妹妹跪地，不要没事就在妹妹门前守夜，不要什么都看妹妹脸色行事，不要有危险就冲妹妹前面……最重要的，不要随便乱躲开妹妹的照顾。”

木霭尽心揣摩着爱护庶兄的温柔善良小白花的嫡妹角色，努力表现着在娇花暮父的传奇之下残存的一点兄友弟恭的良好家教。

最后附上对木小兽的日常检阅啰嗦：“凄儿可是知道要怎么做了？”

木凄凄却是沉默。

木霭当然知道她所说的要求超出暗卫条例太多，比如凌驾于所有之上的护主守则都被她撤了，按木小兽的傻拗程度肯定一时不能接受。

但是。

“木、凄、凄，这个任务你要是敢给我搞砸了，我就分分钟把你丢去喂狼！”木霭换了一撇头发使劲撮，“这可是命、令！”

说完制兽法则的“命令”二字木霭也不闹腾了就玩着木凄凄的黑发耐心等候。

片刻之后，木凄凄果真身子越来越僵，最后沉寂如冰的伏低身子冷冷应了：“喏。”

“呃？”木霭哼哼唧唧，“凄哥哥应的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好。”

“真乖。”

木霭又一记摸头杀，然后收起棉帕蹲着移行到前面，和木凄凄对视，流丽的眉目弯弯绕绕，语调清糯：“凄哥哥，以后要叫妹妹‘霭霭’了，知道了么？来，现在叫声给我听听。霭、霭。哦，这也是命令。”

“……暮、霭！”

木凄凄忍无可忍又不忍了，直接起身先她一步跨出了院落，只留下了一道黑直执拗的背影。

而身后：“凄哥哥呀，你等等霭霭，等等霭霭啊。”

木霭嗲着声音呼唤，迈着小腿细碎着莲花步子慢悠悠追人。

路过的军士看着木霭可怜，没忍住虚虚拦了木凄凄一把，却只见阴沉冷鸷的少年阴着一双眼，恍若未闻，侧过身子就径直绕开。

“哎，这人……”

李慑一身森冷的黑甲，收回了拦截的手看着小碎步“追赶人”的小姑娘慢悠悠的步伐，又看看前面阴郁少年的疾步，挑了挑英武的剑眉有些好笑。

木霭走过，对着李慑微微眨眼，嘴里是与表情气息完全不符合的缱绻呼唤：“凄哥哥~你等等霭霭呀……”

李慑：“……”

就这样，几个“你追我赶”间，还没注意，两人便跨越了千层的石阶。此时已经到了佚名山半山腰的位置。

边缘贴着青苔的石阶整齐平整，从上俯瞰，蜿蜿蜒蜒入条皮甲清灰的小蛇，这一段，那一段，隐没在山峦之间。山腰处较之山下又多了许多独特的风景。

此时日头正高，因着是暖春时季并不发热，照在人身上只懒洋洋的舒服。

山中林木愈发高大，松杉针脚圆润，绿油油的，间杂着灰扑扑的松果，偶尔有小只的松鼠和肥大的斑鸠跳跃着路过，林间雀声盎然。

木霭手痒，总忍不住要丢几块石头逗逗，每次一出手就被前面若隐若现的木凄凄出手打落，还附带一双暗绿色淬了毒死久了没救了的鱼眼。

前方一块湖泊拦了唯一的独木桥，木霭走近了停步的木凄凄。

分岔路到了。

木霭抬头眺望，已经可以看见在上方各种瀑布灌林之中散布的高挑楼宇，从识海地图的平面图可以看到，七座大殿以北斗七星的星座位置水平纵向排布。

其中，天枢、天璇、天玑三殿在西，分立上中下三层，主奇门遁甲；天权、玉衡二殿在东，主权谋；开阳、摇光二殿在北，主兵伐。

从独木桥过去是森木茂密的一大片空地。

木霭走前一步拉了木凄凄的手握在掌心，拇指相扣掌心相贴握得紧密。

温热与冰冷瞬间相互侵染的一瞬间，木凄凄瞳孔收缩，下意识就要甩开，却片刻被木霭握得更紧。

木霭挺拔着背脊，一身红色深裾裙外罩了墨色的薄披风压了妍丽，她神色清疏，气质华容，拉着人并肩走着，鸦羽淡淡垂着，尾梢线条细腻流丽，玉骨剔透的一张颜色挂着浅浅的笑意。

风骨清曜，灼灼其华。

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木凄凄低了头，挣了一下没挣开，便失流丽挣扎的心思，只跟在她身边一步步踏过独木桥，一步步走进茂密的森木。

头上滚过刺目的光晕，又渐渐过渡到遮天蔽日的清凉暗淡。

很多年以后，很多前尘木凄凄都放弃了干净，却唯独这段平常的路却还总是梦到。然后不愿醒来。

梦里的她永远又挺拔又懒散，恶毒起来字字如刀……

却又会牵紧他的手带他向前，一步又一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木霭手下是用了几分力，但还是被凄凄突如其来的妥协惊到了，凄凄是会妥协在这点力道下的人？

没有“命令”二字压着，平时就算把他手扯断了他也绝对要和她反抗到底的有木有。

但她没脑抽到把想法说出来。

于是继续前行。

木霭开口清和带着点儿肃穆的矜贵：“暮琦，奇门遁甲、权谋、兵伐三术，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一个？”

其实她还是蛮喜欢和木小**流的，虽然容易炸毛了点，但木凄凄脑子里没那么多绕绕，不会总把原本简单的东西在脑子里晃成麻团了才拿出来，某种程度而言，算得上是枚真正的耿直boy。

意料之中没有立即得到回答。

木霭也不恼，微微挑眉，扬了点语调重复：“想选哪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