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2）

青娥没想到刚出宫门便看到了东宫如今正精贵的小小姐。

暮家娇养孱弱的小姑娘，两年前初见还是一副小小软糯的一团，清早离开是还巧笑倩兮纤小清濡，此刻却是背负着漆黑笔直的长刀，孑孑独行，纤骨淡漠。仿佛一霎就从花苞强自盛开了枝朵。

他伏身叩首：“小姐。”

木霭径直走过。

余光之中，纤骨质然的少女迎光而去，氤氲在光漾琼波里，倒影疏落，从沾染上伏地的手背，到全无停顿的离去，只一息之间，仿佛于她眼中，青娥与普通宫侍并无不同，半点不值得停留哪怕一步。

好想……让人抓住握在手心呀。

心里这样想，青娥手上动作不停也确实这么做了：“暮霭！”

木霭裙摆受到拉扯应着力道停了步子，没有回头：“何事？”

何事？

“青娥”低头，嘴角勾起，阴影中婉转的眉梢起了几分凸起的锋利与嘲讽。

攥上前方人衣袖的手却又收紧。

他清楚自己的一时魔怔，偏又觉得有何不可——凭什么她能若无其事？

“青娥”将手滑下，掌心握拢了下方木霭的柔指，面上是一派与话不搭腔的恭顺温柔：“吾名幽邑，暮霭，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幽邑。”木霭一字一顿低头，笑了笑神色散淡，“不过，幽邑呀，暗人可不是这么当的。”

临近午时，寿春日头正盛，知了在枝头声嘶力竭。

他当然知道暗人不是这么当的，可有什么办法……他遇到的小贵女也不是该有的娇贵不谙世事的呀。

幽邑突然低低笑开。低哑至几不可闻的笑意荡在嘶哑尖嘲的蝉鸣之中，如微末纤尘投入池塘，涟漪轻微却生动。

他低头，神色在阴影之中拢得更深，俯身缩步，将就着木霭的身高和步子，在道道浓重的荫蔽之下，在宽大的绣袍遮掩下，仗着武力值携着小姑娘的手，与她同行。

直至殿外。

幽邑放了手，凑额相抵，比一般侍女稍显修长的白腻指骨细致拢顺整理着木霭本无大碍的衣领。

他低语柔腻温柔，呼吸近了耳侧：“小暮霭，你大概不知道——你这副万事不经心的模样……到底有多惹人想要摧残。”

随即又拉开了距离，伏身叩首，提声嘱咐：“小小姐，殿下在殿中等你，青娥身份低微不可入内，只在此恭候您归来。”

木霭没什么表示，深井多了，总要适应。

她启步入殿。

东宫漆雕以玄色为主，铺设的大理石质坚幽冷，行走其上脚步轻微无声而寒意凛人。

正中放置的大鼎深褐色镂刻，腾蛇虎豹花腾越威严，四周物事辅以深红、墨绿、幽蓝等贵族喜用的色调，添加了仅有的色彩。

低奢而肃穆。

前殿无人。

最少表面如此。

木霭再行几步，有黑影跃然落地杀伐之气尽显，手中的刀刃直指面上，嗓声薄冷而平：“入东宫殿者，不可携兵！”

所谓别人家的太子和别人家的暗卫。

木霭没有啰嗦，直接抽了背上负担的长刀丢了过去。

黑影拿了刀，残影无声重新隐匿回了阴影，凛冽的气息渐渐散去，仿若水渍蒸腾于幽幽凉意的大殿。

木霭径直走向了后殿。

殿中是干燥的松木香味，一缕极淡的青烟在四角悬挂的铜制镂球中袅娜升腾。正殿处于高处，侧方是无遮无掩大开的门厅，正对着悠远晴明的天穹。

夏日的风轻轻流淌。

殿中只有两人。

楚殷端坐于高堂之上，似乎在翻阅批改着什么，身姿挺拔笔直，宛如随时静待，眉羽淡薄，停笔下笔皆无所惑，旁侧则侍候着一个文臣模样的年轻人，在轻缓耐心的磨着石墨。

木霭脚步无声。

许是木霭生息太过无害，待楚殷放下手中一册书简移开注意力发现她时，纤长骨质的少女已经磕着下巴伏在旁案在殿中百无聊赖，朦胧着水目瞅了他半晌了。

楚殷又跪坐而下，那双水润眸子也跟着向下。

楚殷起身，水濛着眼一直看他的杏眸也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