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扇（2/2）

尹德之怒气未减，看清来人不由眯起了眼睛。

“尹知府，”

杨云阶对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不加在意，颔首轻盈地对高处之人做了个礼，开口道，“尹知府，小生劝你冷静。”

“冷静？我已经很——”尹德之厉声道，话音却被杨云阶忽然开口抬高的声调生生切断，

“尹知府大可以杀李掌柜，”

杨云阶手摇折扇侧身看了被拿在兵卫中间的李刁斗一眼，回身云淡风轻道，“不过尹知府可想清楚了，李刁斗一死，小公子之案告结。”

尹德之目光忽变，骤然回身看向杨云阶，后者挑眉努了努嘴，好似对面前人的蠢笨嫌弃到了无奈的地步，开口一字一字说道，“怨仇不得雪，害死小公子的真凶——永远逍遥法外。”

客房的雪亮窗纸上隐约照见房内人影走动。皓羽一身白衣从坐在矮榻边的杨云阶面前走过，伸手拎起桌上一壶茶，倾壶注水替自己倒了一杯，口中道，“你这一场可是把李刁斗和尹德之都得罪了。”

杨云阶坐在榻上，手中还摆弄着他那折扇，神情好似听不见他话中的责备意思，承认道，“我知道。”

“任性，”

皓羽拿起杯子，同时挑眉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你多少次了？”

“羽兄，你知道那李刁斗是什么人，”杨云阶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也不是不明白，”

皓羽说，拿他无可奈何，又叹出一口气，“你存心为难了他一场，也算是满意了。这事情就算了，只是若后面你被人报复，可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怎么会劳烦羽兄，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杨云阶回答得行云流水，抬眼眸中又是春风般清雅笑意，仿若从未有过存心使坏的事，“想想看，听说此事后来寻我的，羽兄是第一个。到头来，还是羽兄最关心小生——”

“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

高挑男子背过身去，杨云阶从背后看他好像微低下了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的亲生父母。”

“有什么好找的，找他们做什么，我也没要你找，”

杨云阶执扇子的手指一滞，随即干脆将扇子一合，眸中笑意渐淡，“我活这么大，怎么不会明白我为何从记事起便孑然一身？我若是想找，我早就去找了。”

“云阶，”皓羽转身道。

杨云阶不看他，“我在尺五楼长大，早已把尺五楼当做了我的家，你们便是我的亲人与朋友。”

“我们都是妖族，”皓羽道。

“那有什么，我杨云阶何尝不是一身鬼气？就算找到了我的血亲，我回得去吗？”

杨云阶扬眉，轻描淡写道，“再说了，回到人族中间有什么好？虚伪狡诈愚蠢狠毒，我见了恶心，倒不如待在妖鬼中间快意自在——”

“若是当时便替你找回去便好了，”皓羽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刻，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唯有沉声叹息道，“怪我。当时你病得奄奄一息，我全顾着怕你死了，竟就放过了那个拐子，人海茫茫，从此难觅，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杨云阶听他说话，嘴边微微笑了笑，抬颚安慰道，“但是十三年前，若不是羽兄拼死从楼主段渊手下护下我，我走上慕容楼主的路…恐怕也早是凶多吉少，哪能长成如今七尺儿郎？”

“都是天意弄人罢了，”皓羽道，“转眼间你也长大了，从前你叫我羽叔，现在叫羽兄，以后等你有两鬓斑白的时候，我大约还是这副模样，那时候你岂不是该叫我羽儿了。”

“什么羽儿，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杨云阶假装抱紧自己，抬眼白了他一眼，转而轻松笑道，“还是'皓羽'好，音节明白意思也清楚，你是很多年前便叫这个名字了吗？”

“算是吧，”皓羽微笑，淡淡道。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直呼皓羽了，”杨云阶手指一捻单手打开折扇，折扇掩到胸前，调笑道。